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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伯特1797年1月31日出生于维也纳近郊的里希腾塔尔(Liechtenthal),1828年11月19日逝于维也纳。《“未完成”交响曲》仅存的两个完整乐章完成于1822年10月30日,第三乐章仅有钢琴谱和前9小节的总谱。作品首演于1865年12月17日,由约翰·冯·赫尔贝克(Johann von Herbeck)指挥。当时在两个乐章之后加上第三交响曲的末乐章作为终曲。
舒伯特在31年的生命中留下了近千部作品,在数量上占大部分的是短小的艺术歌曲,但也不乏长篇的歌剧、交响曲、奏鸣曲、室内乐作品和宗教音乐。他的音乐以描摩意象、刻划情绪见长,就像时常留恋于路边种种奇幻景象的儿童,让自己沉浸在那一个时刻而踯躅不前。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以飞快的速度写下这么多形象生动、情绪纯净的艺术歌曲,而在大型作品方面却留下很多残稿。完成的那些在他去世后百余年内也不受欢迎。
在交响曲方面,舒伯特在1813至1818年的“学徒期”内写了6部。这6部比不上后来的杰作,也不常演。而之后的几部名作,身世都扑朔迷离。其中,《“未完成”交响曲》直到1865年才面世并首演。1823年,格拉茨音乐协会授予舒伯特一份荣誉证书。舒伯特的朋友安塞姆·许腾布莱纳(Anselm Huttenbrenner)是该协会的成员,后来当选其主席。舒伯特便将《“未完成”交响曲》题献给该协会,以示报答。他把手稿给了许腾布莱纳的弟弟约瑟夫(Josef Huttenbrenner),结果被他们私藏了30多年。
关于这部作品究竟算不算已经完成,历来有许多争议。根据现存的资料,舒伯特写完了前两个乐章的总谱,几乎写完了第三个乐章的钢琴谱,并给前9小节配了器。之后,直到他去世,他都再没有回头续完这部作品。许多人认为,舒伯特一定意识到这两个乐章的乐思已经足够完成,没有必要接下去,才没有继续写。但这似乎不符合他的审美习惯。前两个乐章,始于B小调,终于E大调,并不符合当时还未成文的“首尾呼应”美学传统,舒伯特也没有“前卫”到这个地步。有学者认为,舒伯特的挣扎在于,贝多芬成功地把交响曲等大型作品的重心由第一乐章移到了最后一个乐章,并由此把整部作品整合成更为有机的结构,而他很难做到这一点。因此,他无法构思出能把如此狂野的前两个乐章一统天下的终乐章,也就没有再继续写。(有不少作曲家和学者曾尝试将其写完,现在比较著名的是舒伯特专家布莱恩·纽博尔德[Brian Newbould]的版本。)
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未完成”》都是一部惊人的杰作。就整体而言,舒伯特把他在歌曲等小作品中多见的极为鲜明的情绪和形象带到了交响曲里,彼此交替、相撞,造成格外强烈的情感起伏,时而撕心裂肺得让人不忍卒听,时而陷入静止的梦幻仙境。两个乐章虽是同样的节拍、相近的速度,但因为音乐本身丰富多彩而毫无累赘、拖沓之感。
第一乐章神秘而低沉的开头常令人想起海顿和贝多芬的交响曲中用来营造氛围的慢速引子。但不同的是,前辈们的引子是用来反衬乐章真正开始后的快板的,而舒伯特这儿根本不是引子,就是乐章本身的开头。把第一乐章写得如此晦暗无疑是十分大胆的举动,也难怪舒伯特的朋友们常劝他远离如声乐套曲《冬之旅》中出现的那些萧索、绝望的意象,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恰是舒伯特音乐中最大的特色:无论什么情绪,他都能用孩童般的透明和纯真表现出来,给人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从晦暗焦躁到甜美动人的转变,舒伯特只用了一个音:圆号的一个长音就带来彻底不同的景色。这是整个乐章中唯一的亮色,但很快被粗暴地打断。随后,他把晦暗的音乐发展得格外激烈,但到了真正的展开部——理论上应该最激烈的地方,他又守着一种情绪不放,只是单纯地将其放大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第二乐章要柔和一些,更令人感到珍贵的是其中几个“神秘静止”的瞬间:音乐突然停止,小提琴轻轻一转,引来单簧管和双簧管上的一大段旋律,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但没过多久,舒伯特又完全出人意料地插进一段定音鼓带领下的狂暴攻击。真正令人心醉的是这段音乐在乐章尾声中的重现:舒伯特让小提琴通过层层转调,把我们带到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仿佛在一次完全计划外的探索中发现了一片仙境。这种效果,令人想起马勒《第四交响曲》的慢乐章中“开启天堂之门”的段落。音乐最后美满地结束在E大调上。如前所述,这并不是这部作品的终点。但是,如此丰富的乐思、如此强烈的对比要如何统一在终乐章无所畏惧的胜利脚步之下,只有我们自己来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