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有次和朋友聊天，他认为现在是有史以来摄影师最幸福的时代，数码相机的空前普及使照片随手可得，摄影师不再受高昂的胶片成本和复杂的暗房技术困扰，可以尽情地尝试各种题材和后期效果。但我觉得摄影师最幸福的时代应该是19世纪40~80年代，当时的感光材料性能很差，最高感光度大概相当于ISO 25甚至更低，镜头的光圈也很小，F8就算是“顶级大光圈”了，即便大白天在庭院里拍摄也需要十几秒甚至一分钟以上的曝光时间。如果在室内拍摄，那曝光时间真可以用“漫长”来形容。所以当时的摄影师只要按下快门就可以坐在一边悠哉游哉地喝茶聊天，照片有任何不妥都可以归罪于模特：“尊贵的伯爵大人，因为您的夫人无法做到在一分钟里纹丝不动，所以这张照片就拍坏了。”直到1862年，一个“利令智昏”的商人兼摄影师用点燃的镁丝来增加现场光照的亮度，于是摄影师的美好年代就结束了，闪光灯的时代正式开始。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个“美好时代的终结者”——闪光灯。
闪光灯的“炼金术时代”
现代电子闪光灯体积小巧，功能先进，很多摄影师用“霎那光华”来形容它们，听起来真是浪漫到家。但最早的摄影师可不会这么想，当时还没有“闪光灯”的概念，摄影师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造光源进行了大量的试验，那个时代的“科研攻关”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尽管当时的许多摄影师还兼有科学家、发明家的身份，但以现在的眼光看他们当时针对人造光源的许多试验缺乏科学依据和必要的安全防护措施，在研究或使用时被烧伤、炸伤的事情非常多，甚至有人为之献出生命。
最早的“科研成果”只比相机诞生晚了几个月。1839年，科学家L.lbbetson在通过显微镜拍摄照片时突发奇想，使用“氢氧爆气光”——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威猛——来增加照明度。原理很简单，石灰棒在氢氧焰中灼烧，温度足够高时就会发出惨烈的白光。L.lbbetson的尝试成功地将曝光时间由30分钟缩短到5分钟，这在当时是一个了不起的突破。氢氧爆气灯看起来很吓人，造型和火焰喷射器差不多，现在我们很难想象当时的摄影师是怎样使用它的。1839~1840年间许多摄影师尝试改进和使用氢氧爆气灯，但最终都放弃了。尽管如此，氢氧爆气灯仍被当做摄影灯的鼻祖。
有人认为是安全性影响了氢氧爆气灯的应用和发展，但我认为19世纪的摄影师是将对光线的追求置于人身安全之上的，他们的执着和狂热远非现代人可以理解，更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受氢氧爆气灯的启发，随后摄影师们尝试通过各种化学手段获得人造光源，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直到1859年，英国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发现金属镁燃烧的瞬间会产生的强烈光线，能够帮助相机捕捉高速运动的图像。但当时高纯度的金属镁还是一种稀有的实验材料，无法商业化推广。到了1862年，一个名叫Edward Sonstadt的商人成功地制造出了镁丝，为了将自己的产品推向商业化，他想了许多办法，但始终无法打开销路。1864年2月，Edward Sonstadt在黑暗的房间里用燃烧的镁丝做光源，以1/50秒的曝光时间拍摄出一张照片，这件事情在当时的摄影圈引起了轰动。
尽管价格不菲，镁丝还是迅速成为摄影师的首选光源，并在19世纪70~80年代非常流行。当时的摄影师们将镁丝缠绕在金属棒上，并在金属棒后方加上一个碗状的金属反射器用来控制光线的方向，最早的镁光灯就这么诞生了。后来还设计出一种用发条驱动的镁丝灯，反射器的中央有一根金属管，通过发条和齿轮将镁丝从金属管中送出，摄影师用火柴或打火机引燃。
很快镁丝就暴露出不足，由于燃烧不充分导致亮度不稳定，摄影师很难把握曝光效果。而且镁丝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烟雾、灰烬和刺鼻的气味，不适合在室内使用。为此有人尝试将镁丝或镁条研磨成镁粉，使燃烧更为均匀快速。由于同重量的镁粉表面积比镁丝更大，因此燃烧过程剧烈且短暂，使摄影师真正获得了“闪光”效果，最早的闪光灯就这样诞生了。这个尝试取得了成功，摄影师可以通过调整镁粉的用量来控制曝光。据说当时的摄影师会使用天秤来称取不同分量的镁粉，然后包成一个个小包随身携带。然而由于金属镁易燃、易爆的特性，很多摄影师在研磨或使用的过程中丧命。“用生命摄影”在当时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摄影的关键是光线，时至今日摄影师仍然对高质量光线孜孜以求，更不用说19世纪的摄影师了。为了获得更好的光线质量和更短的闪光时间，就必须想办法让镁粉的燃烧时间更短。Charles Pazzi Smyth[英国皇家天文学家，著名的金字塔研究学者]于1865年做了一次疯狂而又十分危险的尝试，在埃及考察金字塔并拍摄照片时，他试图将镁粉与火药混合点燃。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剧烈的燃烧和大量的烟雾使这次拍摄彻底失败，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虽然Charles Pazzi Smyth的尝试失败了，但镁粉与助燃剂混合燃烧的思路却引起了许多研究者的兴趣。
1887年，Adolf Miethe博士[德国天文、物理和化学家，天文摄影的先驱者]和Johannes Gaedicke将氯酸钾[一种强氧化剂]与镁粉混合，发明了镁粉火药，又称闪光火药，是最早的闪光粉。镁粉火药的燃烧速度非常快，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极强的光线。Adolf Miethe和Johannes Gaedicke将他们的产品命名为“Blitz licht”并推向市场，受到摄影师的热烈欢迎。Blitz licht是第一种被广泛使用的闪光粉，它使摄影师能够捕捉高速运动的物体或在黑暗的环境中拍摄，极大地拓宽了摄影题材。为了便于快速使用，Blitz licht被子弹式的铜质外壳包裹，在镁粉灯的手柄中设有类似枪膛的滑槽，其中可一次容纳2~3枚Blitz licht。摄影师通过手柄上的拨杆将Blitz licht推至手柄的顶端，然后用打火机火石引燃它，这种可快速更换镁粉的设计在当时非常受欢迎。闪光粉的诞生对于闪光灯的发展历史来说是里程碑式的，直到20世纪20年代末，四十多年的时间里闪光粉一直是摄影师最依赖的闪光手段，甚至到了20世纪40年代部分摄影师仍在使用闪光粉。
自闪光粉诞生之日起，摄影师和技术人员就一直致力于改进它的配方，但这些改进的主要方向都是以加快燃烧速度为目的。20世纪初，硫化锑的加入使闪光粉的燃烧速度达到10ms，在闪光的瞬间模特甚至来不及眨眼，此后闪光粉的配方就一直以镁粉+氯酸钾+硫化锑为主。此时的闪光粉仍需摄影师手动点燃，在燃烧瞬间还伴随着白烟和轰鸣，被炸伤、烧伤的摄影师不在少数。后来得益于生产手段和配方的进步，镁粉灯的也开始改为利用电火花引燃，闪光粉在制造和使用中的危险性大大降低，不过摄影师仍免不了会被烧焦头发。所以须发卷曲、灰头土脸甚至头发中冒着黑烟的摄影师成为漫画中常见的调侃对象，至今我们仍能在一些以20世纪初为时代背景的影视作品中看到手持镁光灯拍摄的场景。
随着科技的进步，20世纪30年代初闪光粉和镁粉灯逐渐被淘汰，更安全和高效的闪光灯登场，摄影师甚至可以控制光线的颜色。请关注《闪光灯漫谈》的后续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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