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说透 德彪西著名作品概览
许莽 于 2014.10.19 18:22:14 | 源自:新闻晨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8.20/41

  • 未能免俗,赶在6月底莫奈上海画展结束前去看了一次。人多得像世博会,大抵也就失去了涵养情操的条件。我原本就不太懂绘画,在《睡莲》前面仓促逗留,居然自动脑补起了德彪西。

    不过要说起来,克劳德·莫奈和克劳德·德彪西倒还确实常常被后世的人们请到同一条船上划啊划。让他们荡起双桨,小船儿片刻间推出了惊涛骇浪。上帝说要有光,但上帝也没料到光可以被克劳德们这样使用。

    比如德彪西那首脍炙人口的《月光》,三四分钟的小曲,铺陈出一幕湖上月色。分明只听见钢琴声缓缓流动,却看到了月夜的整个意象。这其中蕴含的神奇通感,即便再愚钝的心灵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其实,就德彪西的音乐风格而言,《月光》远远不具有代表性。它只是碰巧扮演了一座桥,使人们得以跨越显见的审美屏障,向德彪西音乐世界的深处寻觅。

    “没有什么比和所有人一样更让人心碎的了。”巴尔扎克说。这话透着一股法国人的清高和傲慢,换成当下流行的词汇差不多就是“高冷”和“傲娇”。而他的两位同胞——莫奈和德彪西,一个用画布,一个用乐谱,也各自表达了与巴尔扎克同样的意思。没错,就是要打破传统,就是要与众不同。

    自十九世纪中叶开始的印象主义的勃兴也许正是基于法国社会的文化共识。象征派文学(主要表现在诗歌领域)、印象派绘画和以德彪西为代表人物的印象派音乐,改变了人们对艺术表现形式以及情感表达方式的传统理解。德彪西年轻时便与象征派诗人马拉美过从甚密,受后者的影响,他坚定地站在了浪漫主义的对立面。音乐修辞上过去的那种清规戒律渐渐不再能够约束德彪西的创作,捕捉对周遭事物的瞬间印象并将它们直接反映出来,成为他的音乐特点。放诸绘画领域,我们当然可以说马奈、莫奈、雷诺阿、塞尚、德加的画作也具有这样的特点。

    由三首钢琴曲组成的《版画集》就充分体现了德彪西是如何将音乐与绘画熔于一炉的。这些钢琴作品也许并不容易亲近,它们没有明确的主旨和系统的构架,既不能像贝多芬那样唤起人们的激情,也无法像柴可夫斯基或拉赫马尼诺夫那样以优美流畅的旋律来引人入胜。但它们的确是一种别具一格的存在。在德彪西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巧设计的音画天地里,散落着几乎转瞬即逝的诗意和幻梦,这些忽明忽暗的音乐色彩是如此充满诱惑而又难以把握,如同海滩上一枚行将燃尽的焰火,或街角处飘然而过的美人的裙裾。

    收齐德彪西的全部钢琴作品亦非难事,一般只需四五张CD的容量。如果没有这样的打算,我建议至少不要错过两册《前奏曲集》、两册 《意象集》、《儿童园地》 以及《贝加莫组曲》(《月光》正是其中的第三首)。好吧,我劝你还要再加上2首《阿拉伯风格曲》和那首精美无伦的《梦》。可供选择的演奏版本很多,老大师吉塞金1950年代的E-MI四张套享有盛誉,不过我持保留意见。罗热、柯齐什、哈斯等几位钢琴家的录音各有特点,都值得考虑。大神米凯兰杰利为DG公司录制的选集曾经征服了我,然而,在听过了李赫特1977年萨尔斯堡演奏会的现场录音(ORFEO公司)以及捷克大师莫拉维茨1982年的《意象集》和《版画集》(VOX公司)之后,我知道我该修改排名了。

    当然,光听钢琴是不够的。德彪西的管弦乐作品虽然数量不多,且大都篇幅短小,但任何一部作品都有资格在古典音乐的煌煌史册中占有重要席位。当我们聆听《牧神午后前奏曲》、《夜曲》、《大海》和《意象》的时候,怎能不为德彪西那鬼斧神工般的和声技法和由此营造出来的奇异幻觉所深深折服?

    对法国指挥家布列兹与日俱增的好感使我不由自主地要把他的德彪西录音推上前台。克利夫兰管弦乐队贯彻起布列兹的指挥思路真是不折不扣,清冷而利落的呈现风格用在德彪西的作品上那叫一个“搭调”!听完布列兹的《大海》,语言和文字都会变得苍白,代之以感官活跃度的巨大提升。试试吧,无论你去三亚、巴厘岛、大堡礁还是夏威夷,带上这首曲子。

    如果你不喜欢布列兹的冷色调风格,那么荷兰指挥家海丁克在PHILIPS公司的小双张(现已改换成DECCA公司商标)是个绝对保险的选择。这个版本获奖无数,性价比也很高。作为进一步的拓展,安塞美、明希、卡拉扬等大师的录音也都有收藏的必要。

    由于长期以来都以德奥系音乐作品为欣赏重心,我承认我一定程度地冷落了德彪西。而意识到这一点,又是值得庆幸的。近段时间,当我在德彪西音乐中投入更多的精力以后,直觉告诉我,花在德彪西身上的每一分钟都不会白费。他是一位高明的作曲家,有着无穷的想像力和难以企及的音乐智商。欣赏德彪西,其实也是对自己智能的一种考验,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非要谈点什么心得的话,我想说,了解德彪西的密径在于察觉他那些常常含而不露的动机。“德彪西的作品中,有很多东西只需要一点暗示”,伟大的智利钢琴家克劳迪奥·阿劳曾经这样评价道。妙哉斯言。

    在这个行色匆匆、用力过猛的时代,德彪西真是愈发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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