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享乐:小泽征尔的《布兰诗歌》
贾晓伟 于 2018.05.15 14:46:23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10

小泽征尔老了。1935年出生于沈阳、童年在中国度过的他如今满头白发,一张特征明显的脸,也不再有当年的神采。他是国内乐迷难忘的人物,从1980年代起数度携带知名乐团访华,以火爆的指挥风格展示音乐感性与冲动的一面。小泽征尔的“中国情结”情真意切,国内的乐迷于是有一段时间把他与卡拉扬以及伯恩斯坦等大师并列(他的一生,也的确受到卡拉扬与伯恩斯坦的提携)。不过,撇开了先入为主的因素,就指挥成就来讲小泽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 也有好事者爆料,说小泽爆得大名,是日本财团支持的结果。这是一种国家的文化谋略。当然,这种说法事出有因,大批支持他上位的老板喜欢古典音乐事业也许是真心的,但即便这样,如果小泽没有能力与本事,乐迷不会轻易买账,作品摆在那里,其他的只是枝节与捕风捉影。我最早听小泽是他的马勒(这可是卡拉扬与伯恩斯坦的强项,伯恩斯坦一生的指挥成就落在了马勒身上),知道他擅长“新古典主义”作品的演绎。客观地说,他的马勒并不精致,马勒音乐里的“死亡意识”与“悲痛感”,小泽没有全方位揭示出来。即使卡拉扬与伯恩斯坦这两位小泽的师尊,也只可以说表达了马勒作品里的“诗意”与“美感”,而马勒的“神学关照”很难展现。小泽的马勒是表象的,模糊的。其实,马勒的作品表面上容易上手,说出点什么却很难。

    不过,小泽征尔指挥柏林爱乐的《布兰诗歌》(飞利浦公司出品,封套上是在水中嬉戏的男女)准确而到位,尤其是序歌《命运,世界的女神》,对比强烈,歌声强劲、利落,打击乐铿锵有力。他有瞬间调动歌手与乐队的能力,让演绎爆发惊人的能量,尽管精雕细刻并非他的强项。小泽像汲引云层里闪电的高手,可以让音效在音乐厅里爆棚。但大多数的作品却不是《布兰诗歌》的模式,音乐讲究的是铺陈与安排,步步为营,层层穿插,一步步揭开谜底。小泽是短跑选手,在迷宫里漫长地寻找道路会让他失去耐心。他是冲动型人格,留着贝多芬的爆炸发式。

    《布兰诗歌》的作曲奥尔夫在创作这部作品前,一直从事儿童音乐教育工作。儿童音乐教育的底子在他的创作里留下极深的印记——即要用最为简洁的节奏表达,把音乐的线性截短为小的线段甚至是点,才更容易击打人心,被人记住。《命运,世界的女神》运用的就是这种理念。短句,回环,彼此应答,深重地推进旋律,产生了一种逼迫效果,越来越强。由于序歌的强大魅力,英格玛乐团与摇滚歌星杰克逊都对此重新编曲与再利用。奥尔夫的序歌,也成了20世纪最有名的古典音乐通俗化的例证。

    其实奥尔夫的《布兰诗歌》,用的是康塔塔曲式。巴赫写有多首康塔塔,以《圣经》为蓝本,表达在信仰里的辛酸与苦难。奥尔夫在创作初始,面对的是19世纪在德国巴伐利亚州的一座修道院发现的中世纪佚名者的诗稿(这些写于11至13世纪的诗歌,估计是年轻修道士的作品,表达的尽是在信仰与死亡的双重威逼下对短暂人生享乐的渴望)。美人,美酒,春天,庭院,是这群囚于修道高墙下的修士们表达的主题。

  • 他们本应赞美天国,却沉迷俗世美景,感情的矛盾与张力遍布在诗句深处。奥尔夫要表达的,也是这种矛盾与张力。在死亡的绝对统治下,今生何为,让年轻的修道士迷惑。我听小泽的《布兰诗歌》,被他的音效震撼之外,更多的是体会奥尔夫创作此曲的复杂感觉。他使用了不少现代表达样式,但究其本质,这部作品又是康塔塔曲式,二者的结合,听觉上成功,内里却充满冲突与割裂。

    《布兰诗歌》的序歌朗朗上口,在二战时曾被认为是军歌。那种力量的逼近,各个声部的应和,给人以命运编织天罗地网的感觉。重要的是,德国文化里强烈的死亡意识遍布作品。毁灭与辉煌,信仰与背叛,记忆与遗忘,统统在生与死的虚幻里斗争,充满力度与强度。德国音乐里有一种呛人的生命意志气味,奥尔夫表达了出来,小泽征尔则火力十足地演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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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过小泽版的马勒,虽卡拉扬把马五的柔板演译到了极致,但也没觉得卡氏擅长马勒。至于说到精致,人个以为,大名鼎鼎的伯恩斯坦恐怕也比不得滕斯泰德。
    赞同作者对小泽版《布兰诗歌》的观点。
    发表于2018.05.16 17:5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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