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位指挥家解析马勒交响曲[二] 马泽尔谈第三、津曼谈第四
JackDai 于 2011.09.24 13:47:54 | 源自:译自《留声机》杂志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5.60/28
●洛林·马泽尔评介马勒第三交响曲

我讨厌那些依靠歌词玩噱头的音乐。音乐本身就是一种自成体系的语言。它之所以自成体系,是因为音乐能传达一些文字无法传达的信息。看看作曲家柏辽兹为何失败的吧。要知道,柏辽兹其实也是一位优秀的修辞专家,可算是法兰西语言大师。有些大文学家对此不肯服输,先后做过不少尝试,比如托马斯·曼,奥尔德斯·赫胥黎,乔治·萧伯纳等等,均写过优美的散文。然而,再好的文笔,也无法代替音乐之美。当一场演奏会接近尾声,最怕会场里有人说话,否则我们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极其微妙迷离的音乐意境,顷刻烟消云散。

演奏时一不小心,就会把马勒音乐弄成多愁善感的庸俗玩意儿。廉价煽情,夸张拖沓。音乐本该具有的内在均衡动辄被破坏殆尽。所以曾有不少人认为马勒是一个喜欢顾影自怜的人,总是跟所谓宿命的妖魔之类纠缠不清。这完全是对马勒的误读。他写音乐,是因为心里听到了强烈的声音,写出来才会感到轻松。他一直在尝试用合适的音符来营造一个音乐的宇宙。

要真正理解马勒,必须摒弃多愁善感的眼光,因为多愁善感压根儿不是马勒音乐里固有的东西。然后,你就能发现相当多鲜明的内容,比如暴力,葬礼,田园诗,纯真,愉悦,憧憬,等等。马勒是一个有憧憬的人。在交响曲的末尾,D大调,音乐仿佛在说,“我,马勒,一个凡夫俗子,曾经站在峭壁上往下看,感到十分惊恐。但是现在,我恢复了对生活的信念。”在这一点上,马勒很像贝多芬。贝多芬也是一个能够自我振作的人。他也在交响曲中宣称,“是的,我所描述过的那些可怕的东西——峭壁深渊般的内心空虚,确实存在着,但是我相信,或多或少,或迟或早,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期盼中的逆转终于在第九交响曲的末乐章来临了。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能动力量。他感到愤懑。在最终认命之前,他依然对着冥冥主宰晃动着拳头。

  • 在这部马勒第三交响曲,第一乐章包含着三个要素,暴力,田园诗,纯朴。马勒的作曲貌似漫不经心,其实内有玄机。毫无疑问,马勒很有幽默感,时常拿自己寻开心。第二乐章风格行云流水,十六分音符略带精雕细刻,旋律甜美,纯真到了天真的程度。但这种纯真并不是真的天真。这是为了与他的愤怒做对比用的。

    第三乐章可说是交响曲中最轻松的一段。开朗而甜蜜。驿号独奏段落是马勒音乐中典型的所谓爱的召唤。他幼年时在捷克斯洛伐克呆过,曾经经常听到这种号角。驿号演奏的“爱的召唤”在马勒的音乐道路上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召唤”成了他独创的美学语汇。

    第四乐章是一段歌曲,不必多解释。第五乐章听起来又像是一段简约的音乐。非也。马勒是一位有大将风度的作曲家,敢于把简单的曲调直接嵌入宏大复杂的结构之中。他和贝多芬都有这种非凡胆识。好比我们写邮件请同事帮忙,不必先甜言蜜语绕弯子讨好人家,只要把意思说到位即可。此处的音乐织体看似单纯,其实骨子里深思熟虑,因为它为末乐章做好了铺垫。遥远的声音被新的声音打断。而新的声音仿佛也来自苍穹。终于一切归于沉寂。宏大的声音再度回归,我们又对生活燃起热情,生命和生活的意义重新获得确认。对贝多芬而言,交响曲的每个乐章均可独立成章。它们被串成一部交响曲似乎纯属偶然。正如所有的大思想家一样,马勒是一个怀疑论者,始终在永恒和轮回的问题上挣扎。这类问题永远不会有满意的解答,贝多芬和马勒始终会对着宿命摇晃拳头,仿佛在说,“也许最终还是你说了算,但我现在还活着,还在拼搏,还有话可讲。”

    • 指挥简介:洛林·马泽尔(Lorin Maazel),1930年出生,美籍法裔指挥家。马泽尔是一位有着神童光环的指挥大师,5岁开始学习小提琴、年仅8岁便登台指挥(指挥爱达荷大学乐团演出舒伯特的《第八交响曲》),12岁时便已指挥过多支美国著名交响乐团。马泽尔目前担任慕尼黑爱乐乐团音乐总监,在马勒作品方面他曾在上个世纪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录制过一套交响曲全集。

    • 制造商=CANON;型号=CANON EOS-1DS MARK II;焦距=420毫米;日期=2006.03.30 02:45:27;光圈=F4.0;测光模式=单点;感光度=ISO1600;曝光补偿=0.0EV;曝光时间=1/80秒;曝光程序=手动模式

    ●大卫·津曼评介马勒第四交响曲

    马勒起初打算将第四交响曲与前三部交响曲合为一个系列,并以第四交响曲做总结。但是实际上,第四交响曲却留了悬念给第五交响曲。而第四交响曲本身的灵感均来自该交响曲末乐章的那首歌曲。末乐章的歌曲名叫“天堂般的生活”。马勒早就对这首歌构思了多年,并由此萌发了不少点子,最后都用在了第三交响曲。其实,这首歌本身也差点儿被用作第三交响曲的末乐章。最终马勒还是用了一首叮铛儿歌“三个天使”安插在第三交响曲的柔板末乐章之前作为替代,而将这首构思多年的“天堂般的生活”用在了第四交响曲的末乐章。

    所以,第四交响曲的不寻常在于,它是以倒叙的方式写成。以天堂为主题的末乐章率先定稿,前三乐章均由之衍生而来。也许可以将前三个乐章理解为对人间的天堂生活的描写。第一乐章描写的是世俗凡人的幸福生活,欢快乐天,兴致勃勃。第二乐章则是一段死亡之舞,以孩童式的眼光看待死亡的恐惧,小提琴故意夸张跑调,表现死神的狰狞阴暗。随后是第三乐章,整部交响曲最优美动人的一段,宛如著名的油画《圣女厄修拉》。厄修拉的名字后来也在末乐章的歌词中直接出现了。整个第四交响曲很像是第三交响曲的续篇,亦即与第三交响曲类似地,以各个乐章分别讲述一个主题,“花儿对我说”,“上帝对我说”,“大地对我说”,诸如此类。

    第四交响曲之所以格外迷人,在于它的纯粹的古典主义形式。四个乐章,小编制乐队,配器中没有长号和大号。它既有反差又有继承,相当卓尔不群,对第三第四交响曲中各个小主题均进行了非常优美的发挥。我认为这是马勒交响曲中一部真正十全十美的作品。同时它也是饱尝了最多误解的作品。因为马勒试图回归一个纯洁天真的世界,音乐就是音乐,音乐直截了当,好像孩子们一样,所谓童言无忌。马勒关于人生中应该始终坚守纯真的理念,历来人们已经有了不少分析和阐述。

  • 第四交响曲也是马勒所有作品中最具民歌风的一部,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我最早听到的第四交响曲唱片是了不起的大师,乔治·塞尔的指挥录音。他的马勒第六交响曲我也很喜欢。而我最早听过的马勒音乐是米特罗普洛斯在纽约的排练现场。尽管马勒第九交响曲的末乐章令我崇拜得五体投地,但第四交响曲始终是我心目中的至高无上。乐曲结尾时天堂的场景实在是动人,何况马勒只用了寥寥数笔便达到了如此惊人的效果。

    另外,这部交响曲还有个令人叫绝之处,那就是马勒对乐队音色的处理方式。各个乐器音色均清晰可辨,各种声音的远近和音响都安排得十分妥帖。作为当年的著名指挥,马勒的音乐造诣可谓出神入化。每个作曲家都应该好好研究一下马勒,看他是如何让乐队音色保持均衡,让各个细节栩栩如生的。当时,马勒在歌剧院里一度混得有点儿不如意,后来邂逅阿尔玛,于是,一切随之改变。

    这部交响曲中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要求。最困难的挑战,是要物色一位理想的歌手来演唱末乐章。这可不是一般的难。有的歌手能把高音区唱得很美妙,但是低音部欠佳。还有的正相反,低音美妙但是高音不理想。当年伯恩斯坦在录音时,曾尝试让一位具有女高音音域的男童小歌手担纲,但是效果并不满意。这个难题颇让人有望洋兴叹之感。这部交响曲是一部非常特别的作品,我将为其倾注余生精力。第四交响曲的慢乐章里藏着一些神秘,非常隽永而美妙。这部曲子真是完美无瑕,是由马勒所开掘的最精彩的宝藏。

    • 指挥简介:大卫·津曼(David Zinman)1936年出生于美国纽约,先后任职于鹿特丹爱乐乐团、巴尔的摩交响乐团。1995年津曼开始担任瑞士最具知名度的苏黎世市政厅管弦乐团的领导者,由此大幅度提高了这支古老乐团的演奏水准和国际竞争力,他们与唱片公司一起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合作录制了全套马勒交响曲,其中数部作品的演绎获得专业人士的广泛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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