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纽因:音乐的魅力超越技巧
贾晓伟 于 2014.07.26 19:30:34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20

  • 美国小提琴家梅纽因与斯特恩,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古典乐迷最为熟悉的名字。梅纽因曾是中国旅欧钢琴家傅聪的岳父,尽管傅聪与其女儿的关系最终以离异告终,但梅纽因难以言说的东方情结让他来到中国,为培养小提琴手不遗余力。斯特恩因在特殊时期莅临中国被人津津乐道,国外以此为引子拍的一部纪录片,在1980年曾经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梅纽因、斯特恩与小泽征尔是中国改革开放时期古典音乐与国际接轨的三大恩人,而梅纽因在其间做的音乐培育工作,让受益者无数。

    梅纽因的回忆录《未完成的旅行》于2001年被译介到中国。在这本书里,梅纽因充满了感恩情怀,回忆了他在20世纪与知名作曲家以及演奏家交往的趣闻轶事。他的一生尽管有不少起伏,但从未失去西方大师们的相助:一度,他在世界范围内的声望盖过了其他小提琴家。他说自己是理想主义者,针对20世纪后半叶虚无主义盛行的境况,大力弘扬古典音乐的价值与精神。在另一部著作《人类的音乐》里,梅纽因对不同文明下的音乐进行全新的反思和读解,不再以西方古典音乐当作唯一的主轴。这两部书在国内乐迷中影响深远。

    近两个星期,我重听了梅纽因于1962年至1964年间为百代公司录制的莫扎特小提琴协奏曲全集。这两张与英国巴斯室内乐团合作的作品,是莫扎特小提琴曲的绝对经典演绎。法国的百代公司其后重新制作,推向市场,备受乐迷推崇。在唱片里,梅纽因的琴声如同光雨飞舞,其间流露出来的热情与爱意不是做出来的,而是人文主义在他血液里影响的结果。莫扎特旋律的优美与饱满,“含泪微笑”的人生信条,在梅纽因的表现里浑然天成。

    许多乐评家认为,中年之后的梅纽因技术与速度都出现了问题,时常在演绎中出现错音,引发诟病。可错音真的影响一部作品的表达吗?中国有伯乐相马,忘记马匹颜色的故事;因为伯乐关注的是本质,而非表象。音乐作品的核心是精神,手段与方法皆属其次。我听梅纽因时感觉到了金光普照,仅此已经足矣,哪有闲暇管他的所有音符是否与曲谱一致呢。对于作品精神的领悟至为重要,技术永远是第二位的。我们听古典音乐时的感动就是根本;技术层面的分析,属于音乐学院专家们关注的命题。听者首先需要的是被音乐迷住。梅纽因的表达由里及外,不是那种故作姿态与表面上的煽情。可见无论作曲家还是演奏家,只要“真”和“诚”就能打动人心,技术在此作为次要参数。

    也许可以这么解释,梅纽因关注作品的大轮廓,忘了表达的细节;对音乐作品的极度痴迷,成就了琴声的别样魅力。与他相比,小提琴大师海菲兹是技术高手。他演绎中冷静的线条,点和块面之间的呼应,是小提琴演绎的极致。但海菲茨的技术太过精确,音乐作品的情感内涵被忽略了。他演绎得无误,为专家们称道,但远没有梅纽因更直指人心。我们在梅纽因的声音里能感到温暖的存在;他的琴声像太阳之下缠绕的线团,不停编织,直至我们的心在光明的蛹中变形,再生,成为羽化之蝶,与无限同在。倾听梅纽因时,我们会忘记了自己,像在春光里与自然结为一体,不再感受自我的局促。此时,梅纽因的琴声是歌唱的灵鸟,让我们追寻其间,呼应其声,进入陶醉之境。

    我喜欢梅纽因,在于他的小提琴艺术有一种对人类文明的关照,与来自西方文化传统的深厚人文主义情怀。也许,他在小提琴的技术上是个有瑕疵者,与他同时代的小提琴大师以及这个世纪最新涌现的小提琴手,都要比他高超。但在人文主义退场,消费文化催育物质浪漫主义的当下,有哪一种琴声像梅纽因那样给予我们温暖与挚爱呢?梅纽因在20世纪末逝去,预示了受人文主义传统熏陶的小提琴家在这个世界上的消亡;但好在录音不会轻易死去,在音符重现的光明里,我们得以与梅纽因重逢,与莫扎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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